作者 王海龙 2017年11月
人生如梦,转眼就步入了暮年。回首往事,虽然经历了一代人的风风雨雨,但能与老一代科学家贝时璋先生短暂的共事是我人生的荣幸。老先生那种“业精于勤、行成于思”的精神影响了我的后半生。
贝时璋先生题词(1998)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了“文革”动荡历史,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这一年我从黑龙江农场(生产建设兵团)回到了北京,随知青就业分配到了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并有幸在“细胞重建”课题组里工作。在人生发生巨大转折之际,我遇到了贝时璋先生。
贝时璋院士是我国生物物理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著名的生物学家、教育家。由他创立的“细胞重建学说”,为人类探讨生命起源这一重大科学命题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贝先生生活简朴,为人谦虚,工作敬业。他虽然身材不高,但一头黑发彰显了他的智慧和健康,享年107岁。
与贝时璋先生百岁寿辰时合影
1979年盛夏,“细胞重建”课题研究正处在关键时期,全课题组上下都在为不久将要召开的全国“细胞重建”学术研讨会没日没夜紧张地忙碌着。尽管用生化和电镜等方法已经得到了大量的数据和照片,但如果用光学倒置显微镜直接观察并记录下活体生物样品在组织培养中的发展过程,那将对“细胞重建”理论提供更加有力的证明。
用倒置光学显微镜照相和缩时摄影对活体生物样品观察要耐心细致,跟踪要及时,拍摄要准确。稍有不慎,样品就会在培养液中溜走而前功尽弃。同时,还要日夜连续不断地工作,真实记录样品发展变化的全过程。
一天我值夜班,晚上九点多,我仍在实验室进行倒置显微镜下的观察、拍照和摄影。在楼内走廊休息时,我看见隔壁贝先生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隔着门缝,我看见已是76岁高龄的贝先生正伏案疾书,一台陪伴多年的显微镜和多本打开的书籍铺满了办公桌。
相机快门每分钟有规律的“咔嚓”声划破了整个实验室夜间的宁静。没过多久,我突然发现样品观察点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一个个鸡胚卵黄球改变了往日的平静,从球形状变成了含苞欲放的花蕾状,接着逐渐地张开,大量的卵黄颗粒从卵黄球内流出,逐渐地形成了细胞核状体。我虽然不知此情对整个实验有何影响,但直觉告诉我应立即报告贝先生。贝先生疾步来到倒置显微镜前,边观察边兴奋地说道:“看到了!看到了!这说明问题!非常说明问题!”与此同时,他吩咐我立即改用手工拍摄,加快摄影速度,以便更快、更多、更好地记录下这些宝贵的镜头。
此时的贝先生满脸红光,非常高兴,举手投足间仿佛年轻了许多。他不住地趴在显微镜上看呀看呀,嘴里操着浓厚的家乡口音,兴奋地给我讲解着样品变化的原因。他解释的是那样的细致、专业,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生动,完全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刚从农村劳动回来的青年。尽管我对那些专业术语似懂非懂,但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面前这位老人在此刻的喜悦之情,更为能与科学巨匠在一起分享工作中的欢乐而感到自豪。
这些实验影像记录为本次学术研讨会的顺利召开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学术文章作者署名时,贝先生把我的名字列入其中。1983年,上海科学教育电影制品厂专门拍摄了科教片《细胞重建》,其中引用了一些我拍摄的资料。这部电影获第五届国家“金鸡奖”优秀科教片奖,后又在第23届国际科教进步电影节上获奖、意大利巴马国际医学科学电影节获荣誉金质奖。
作者(右2)与贝时璋先生(右1)1980年在学术研讨会上
1994年岁末,已故著名相声演员马季先生来我单位做客,我有幸与其一起笑谈人生。当得知时年已是98岁高龄的资深老院士—贝先生还在孜孜不倦地战斗在科研一线时,马季先生深深地被贝老的勤劳和顽强精神所打动。临别时,他泼墨挥毫,送我“勤劳谦虚 做人之本”八个大字共勉。条幅字里行间充满了厚重的哲学底蕴,又洋溢着豪迈的人生自信,更对做人真谛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马季先生题词
道路决定命运、梦想推动复兴。当前,我们正在学习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此时我们更需要牢记、吸取、传承老一代人给我们留下的优秀品质,努力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中求真务实、埋头苦干、顽强拼搏,为实现“中国梦”这一时代的命题,做出自己的贡献。
作者简介:王海龙,本所退休干部,曾任研究所党委副书记。